雇佣枪法精准的保镖 可高枕无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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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外滩。

旧上海青帮“三大亨”：杜月笙、张啸林、黄金荣（从左至右）。

张啸林

上海青帮“三大亨”之一的张啸林曾是上海滩有名的风云人物，上海沦陷后，他转向投靠日本，在上海的势力与日俱增。面对国人的声讨，他自恃拥有一支本领高强的贴身保镖队，依然我行我素，最终却没想到被自己的保镖林怀部刺杀于戒备森严的家中。林怀部又是何许人，他为什么要刺杀张啸林？这背后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？林怀部后来的遭遇如何？

日前，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黄美真、林怀部的堂侄孙林恩岐为记者讲述了个中的种种疑云。

本专题文、图： 记者张映武

缘起：张啸林甘心做汉奸 成众矢之的

复旦大学历史系黄美真教授向记者介绍说，抗战爆发后不久，上海沦陷，面对日方的极力拉拢，上海滩“三大亨”各作打算——黄金荣称年老有病，留在上海闭门不出；杜月笙偷偷避往香港；而此时待在浙江莫干山别墅的张啸林却认为这是他独霸上海的良机，返回上海与日军高层接触。

原因是，“上海三大亨”中，张啸林原本与黄金荣、杜月笙平起平坐，但后来后两人的地位、势力均超过了他，张啸林心中早已不服气。

“张啸林公开投敌后，就组织起了一个所谓的‘新亚和平促进会’，他亲任会长，派人到各地为日军强行压价收购大米、棉花、煤炭、药品等军需物资，运销给日军。”黄美真介绍道。依仗日本侵略军的淫威，张啸林的生意越做越大。他还大肆镇压地下抗日救亡活动，捕杀爱国志士，并积极筹建伪浙江省政府，准备担任伪省长一职。张啸林的投敌行为招致各界声讨，成为众矢之的。

国民党军统也曾派出了特务小组去暗杀张啸林，“当时是由杜月笙的门徒，军统上海特务头目陈默，具体负责执行‘制裁’行动，但先后在戏院里、半路上两次行动中失败。”黄美真告诉记者。

连续几次的暗杀事件令张啸林提高了警惕，1940年前后，张啸林特意花大价钱雇佣了一批保镖，共有20多名，这些人身手、枪法不俗，日夜守护，他的住宅更是戒备森严。在众多守卫里，其中就有一位枪法精准的林怀部。张啸林满以为雇佣一群枪法精准的保镖在身旁，就可高枕无忧。但是他做梦也想不到，自己会不久后丧命于贴身保镖林怀部的枪下。

还原：与司机吵架杀“雇主”

林怀部是山东东平人，其父曾是北洋军的一名团长，后因家道中落来上海闯荡，因练就一手好枪法，被招进巡捕房任职，但不久因犯错被开除。后来林怀部在张啸林的司机王文虎引荐下面见张啸林，林怀部露了一手枪法，张啸林大喜，当即让他留下来做自己的保镖。

1940年8月14日，华格臬路（今宁海西路）216号的“张公馆”防卫森严，里里外外布满了十几个站岗的保镖，这天张啸林正在自家楼上与门徒吴静观(伪杭州锡箔局局长)在屋里密谈，大院里一片安静。这时林怀部突然走到司机面前，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，两人开始大吵起来，声音越来越大，旁人也劝不住。

脾气暴躁的张啸林听到楼下吵闹声不断，走向三楼的窗口，伸出头对着下面的保镖怒骂：“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干，在我这里吵吵闹闹，还想不想干了？统统给我滚蛋！”

平时张啸林骂人，大家都会识趣地走开，可那天林怀部竟然仰头回骂，怒气冲冲地喊道：“不干就不干！”说着掏出了手枪。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缴枪走人的时候，林怀部拿枪的手突然一抬，对着张啸林的面门就是一枪，张啸林猝不及防，当即中弹倒下。

保镖被这一幕惊呆了，林怀部拿着枪冲上了楼，屋内的吴静观正在打电话给法租界巡捕房，林怀部开枪将其击毙。他在楼上确认张啸林已毙命后，这才冲下楼准备逃离，但走到楼梯口时就被张啸林的保镖拦腰抱住。林怀部把枪一丢，坦然道：“我杀的是汉奸，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。”从容就擒。

林怀部在自供中称，因为每月工资只有20元，难以维持生活，加上当时请假不获准，又遭到张啸林的辱骂，一时激愤开枪。照林怀部的自供，这一案子纯粹出于个人恩怨。由于林怀部坚持这一说法，法租界巡捕房也没将林怀部转交给日伪，最后以 “泄愤、报复杀人”定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。起初林怀部被关押在租界的监狱中，日本人无法过问；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，日本人接收了租界监狱，林怀部受尽折磨，尤其是他那一双使枪的手，饱受摧残。抗战胜利后，林怀部被释放出狱。　　

谜团：

是激愤杀人还是受人指使？

林怀部晚年闭口不谈

张啸林被刺杀后，许多人都认为林怀部的背后可能有军统的人和杜月笙在暗中指使。

当时上海军统特务头目陈恭澍在回忆中提到：“军统当时在上海所属的八个行动大队中，无论是真名、化名，从来没有林怀部这个人。”

那么刺杀事件是否跟杜月笙有关呢？据杜月笙在上海的管家万墨林后来在回忆中提到：“林怀部和我毫无渊源，而且彼此并不认得，可以说连泛泛的点头交情都没有，他的刺杀行为没有任何方面的命令或嘱托。”不过很多人都不相信这一说法。黄美真分析认为，杜月笙和张啸林间早先已有一些矛盾，1935年，蒋介石推行新的货币政策，发行法币，杜月笙得到消息后没有告诉张啸林，趁机自己大捞一把。张啸林得知后大感不满，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产生了裂痕，上海沦陷后，他们更是走向了对立面，但他们毕竟是拜把子的兄弟，万墨林不承认与林怀部的关系应该是不想让杜月笙难堪。

“在林怀部刺杀张啸林之前，军统特务策划的几次暗杀行动，杜月笙不可能不知道，因为杜月笙和戴笠的关系很密切，抗战后杜月笙的一些弟子还参加了军统。军统在上海为了制裁汉奸，进行了一系列的暗杀活动，这些行动都得到过杜月笙的帮助。” 黄美真说。

杜月笙在香港接到张啸林被刺杀的电报后，曾掩面痛哭。“杜月笙和张啸林曾是拜把子兄弟，他的痛哭流涕是可以理解的，这也反映了他的矛盾的心情。从民族大义的立场来说，张啸林被制裁是无可非议的，但是从帮会兄弟的道义上讲，又是说不过去的。”黄美真向记者讲述道。后来汪伪政府的汪曼云、马啸天在狱中的供词提到了很关键的一条消息：“林怀部是由万墨林通过张啸林的司机介绍给张啸林的，万墨林是杜月笙的管家，林怀部刺杀张啸林很可能不是个人行为。”

面对众说纷纭的说法，看来只有林怀部自己是最清楚的，但他从狱中出来后，他就消失在公众的眼界中，具体下落少有人知。林怀部的堂侄孙林恩岐家离他住的小屋很近，时常有跟林怀部接触，他告诉记者：“新中国成立后，林怀部住在他哈尔滨的哥哥家，后来独自一人回到山东东平的老家居住，林怀部最后的十年左右时间都是一人住在老家，给生产队做一些看护财物的工作，晚年的生活一直比较艰苦。”

“他的枪法很好，虽然双手曾在监狱中受过伤，但晚年依然可以看出他的功底，他单手拿猎枪就可以轻松地打断电线杆上小拇指般粗细的铁线，他对着小麻雀投掷出的小石头，一打一个准。” 林恩岐回忆道。

林恩岐向记者介绍，林怀部每天完成看护工作后就返回居住的小屋里，晚年时的他性格比较孤僻，不爱说话，很少对外人讲述自己的那段刺杀经历，更没说过是受谁的指使，村里人也是后来才陆续听说了他早期的一些传奇经历。

看来，林怀部一直将秘密藏在了心底。不过，不管林怀部是否受人指使，还是激于义愤锄奸，汉奸张啸林的被杀，在当时都是大快人心的